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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 思
 
德国波恩大学
经济学博士在读
沙发客,背包客
 
 
2014 年五⽉第⼀次来波恩,是因为收到了这边博士生院的录取和邀请,来看看学校。来之前在 Couchsurfing 上翻了翻,发了⼀个信息,隔夜收到回复,于是认识了 Georg。 第⼀次⻅ Georg 是在图书馆的⻔⼝,那时他还留着⻓头发,没有胡⼦,笑起来的时候很腼腆,说话很轻,跟我想像得不同。
 
同是热爱经济学,⼜爱天南海北瞎⾛,我和 Georg 很快就成为了投契的朋友。接下来的两天在学院看了看,听了一堂研讨,一切都合意,⼜是被这个城市的别致深深地吸引,当下就决定了要来。三个月以后,我把全副身家打进⼤大⼩小⼏个纸箱⾥托⼈邮寄,拖着⼀口大箱⼦和⼀只 50 升的登山包,坐上⽕车从东德搬来波恩。
 
再次见到 Georg,他蓄起了胡⼦,看上去更沧桑,正在计划去南部的旅行。盛夏伊始,刚刚忙完本科毕业⼿续的我还没有做任何旅⾏计划。三⾔两语,我们就决定结伴旅行,⼀路搭⻋和露营往南边阿尔卑斯⼭里去,翻过⼭再去斯洛⽂尼亚。因为两个⼈都算是经验丰富的流浪人,没有太多啰嗦和准备,只是各⾃往登⼭包⾥塞上睡袋,帐篷,⼏件换洗,⼀些干粮和⽔,就出发了。从波恩往巴伐利亚的交通很好,搭便车也并不难。傍晚就到了国王湖畔,阿尔卑斯⼭脚下。
 
扎营一晚后,第⼆天一早就要开始⾏山。认识我的朋友都知道,说起玩心,我是很大的,对生活的环境也并不挑剔,做沙发客,搭车客都基本没有什么扭捏,还很快能和 host 交上朋友。但是说起跋⼭涉水,我却是真的不行。家庭里传颂的笑话之⼀,就是幼年的我如何被比⾃⼰脚丫还窄的水沟难倒,原地踏了⼀百步也不敢跨过。然⽽这回被夏天的明媚烧着脑袋,⼀路到了这⾥,看着巍峨的⼭脉⾼耸在面前,我的⼼里才开始打鼓。
 
退,是不可能的了。只好把半旧的跑鞋带扎紧,跟在 Georg 背后出发。
 
Georg 的祖父是位猎⼈,他从⼩就跟随祖⽗在⼭⾥游荡,不但认识千奇百怪的植物,⾏山也是如履平地。⽽我,千难万难地在背后跟着。上⼭的路很陡,⼤部分是土夯的,中间参差不⻬地挖了一些深沟作台阶。那些台阶有些地⽅一步将近⼀米,我手脚并用好歹是爬了上去。
 
 
临近中午,在半⼭的地⽅我们找了⼀个地⽅休息。打听到前⾯不远就将开始下山,翻过去就到奥地利了。然⽽欣慰的⼼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是越来越陡,越来越野,很快路也没了,我们完全⾏走在裸露的岩石上,⽽前后⼀个⼈影也没有。不知⾛了多久,膝盖开始发抖的时候,遇到了从对⾯翻过来的⼀⼩队人。原来我们错过了⼀个岔路⼝,再返回是太远了,现在是一定要⾛完这段石头的⼭才有可能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个营地。对⽅同情地看看我的鞋,说你穿这样不专业的鞋⼦,往后⾛是要吃苦的,祝你好运。不幸的是,他说对了。
 
爬上⼭顶以后,已经可以看见对面⼭峰上的营地。这时已经下午四点,⾯前却还有⼏里的⽯头⼭路要⾛。上⼭的路,考验的是体⼒,体⼒我并不差,忍⼀忍,加加油也就过了。⽽现在却要从没有路的石头山上下去。这对我来讲,确实是举步维艰。
 
 
Georg 回来看我,我只说“我没事,只是⾛得很慢,你先⾛。” 他点头,就真的⾛了。我一步一滑手脚并⽤地在碎⽯上走了好久,迎⾯出现了⼀条断岩,能落脚的地⽅只有 20 公分宽,⼀⾯是⽯壁,⼀面是悬崖,石壁的⼀面有⼀条给⼈栓安全绳用的钢筋(而我没有安全绳),而营地是在对⾯的山上。现在同伴早已走远,决没有回来拉我的可能。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忍不住⼤笑起来,直笑得泪花闪闪。⼭里,是⾃⼰要来的,并没有⼈逼我;理直⽓壮地认为⾃己⽆所不能,所以没有好好做登⼭准备,也并怪不了别人;就连同伴也是⾃己遣走的。
 
我一屁股坐下,周围的碎⽯向下滑了半米,有⼏个跌了下去,掉进悬崖。擦擦眼睛,无意中回头看,来时的路,光秃秃的山,连绵不绝,直⼊蓝天,顶端还能看见山的另一面⾼大树林的树冠,原来⼀路⾛⼀路怕,不知不觉已经⾛了很远。再看对面,营地已经近在咫尺,要做的,只是⾛过去。当然,最后我是⿎起勇⽓走过去了,而且幸运地没有掉下去,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敲这些字。
 
 
其实人在没有退路的时候,并不一定就能向前。而是在没有退路又知道即使是哭也没有观众,喊也没有帮⼿会来的时候, 才一定会自⼰站起来⾛下去。
 
夜里在营地,和 Georg ⼀人捧着⼀杯⼭中牧民自产的鲜奶,他问,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来这样的⼭里登⼭吧。我说是。他说,那你是不应该来的。我说,不过我不需要你babysit。他说,你都⾃己⾛过来了,你确实不用我 babysit。但其实我知道,如果我旁边有帮手,我⾸先是一定会哭,⼆是⼀定会觉得更艰难。
 
第⼆天的路要平坦很多,轻松地我们便从⼭里出来,到了奥地利境内。此后搭⻋到卢布尔亚那,从那⾥他计划继续往⻄部去登 Triglav 山。⽽我因为在⼭⾥跌倒扭伤了脚,不能同⾏,便搭⽕⻋去罗⻢尼亚北部找我的朋友安卡。
 
事到如今,两年过去了,⾝上的晒伤,胳膊和腿上被荆棘划出的鲜⾎淋淋的⼝子全都不⻅见了踪影。说起这些事来,好像是昨天,⼜好像是隔世。
 
念博⼠的这两年,登着经济学的这座⼭,有时⼜累⼜沮丧,觉得智商⽋费,也会有当年那种要一屁股坐到⽯头地上去的冲动。波恩的经济学博士,是先有两年的课程,才开始⾃己的研究。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这两年来在课业上⼀直受到⾝边同学和老师的种种帮助和⿎励。幸是不曾孤单,不幸是大家相互诉苦多了,就渐渐断定是学业难得没有道理,学不通学不精也不是我的错,所以也不似从前那么努力了。
 
博⼠一年半,把课程提前上完了以后,我在今年三⽉开始了⾃己的第⼀个研究项目。也在和联合作者,还有导师的磨合当中,真正体会到了“独⽴”的意义。
 
 
留学在外,离家千里,厨房⾥的锅碗瓢盆,公寓里的灯泡⽔箱,动则⼤包小包搬家,换过⼀座⼜一座城市,⼗几⼆十岁的我们必须件件亲历亲为,⼜⽆时不刻抱怨⽣生活艰⾟,渴望家的温暖。
 
⾝在异乡,⽆助得⽆可奈何,⼼却时时为⾃己被逼⽆无奈的“独立”⽽感动和不平。然⽽被作为优异的特质⼝口传颂“独立”,并不是⾛投⽆路时迫不得以的那个动作;⽽是应该明⽩,⼤到⼀生,⼩到⼀举⼀动,⼈人都是⾃己为⾃己负责,不该心⼼念念渴望得到别⼈的同情和帮助。带着这点想法,再执着地去⾛⾃己的路。
 
这就是翻这两座⾼山时我产生的⼀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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